怀念：倔强的老头

倔强的老头

大爷爷离开我们42年了。虽然离开了这么多年，但我依然能想起大爷爷的音容笑貌，想念那个在贫穷年代里给我带来一丝幸福和温暖的倔强而又体贴的老人。

大爷爷叫陈兰非。由于脾气大和性格倔，把与其过了几年的大奶奶给打跑了，没再回来。我父亲兄弟三人，爷爷见大爷爷一人孤单，就把父亲过继给大爷爷。从此，我们和大爷爷成了一家人。

在六七十年代，生活相当贫穷。一家人都在生产队劳动，靠挣工分分得的那点粮食勉强度日。全家人就两间北屋、两间小西屋。由于我兄妹四人，所以，和父母六人住在两间北屋；西屋的里间由大爷爷住，外间兼做厨房。印象中，大爷爷穿着一件较破的棉袄，高大魁梧，四方大脸，八字硬胡子，腰里常扎着一根很旧的牛皮腰带。大爷爷虽然脾气大，但手工活很好，也很勤劳，而且非常喜欢我们这些小孩子。

早年间，我村后面有我家的二分多自留地儿。多少有点经济头脑的大爷爷在上面栽了不少春椿树。每年春天，他踩着小杌子头儿，摘下春椿嫩芽，捆成很标准的捆儿，背到到集市上去买，多少能换些油盐酱醋的钱来，以补贴家用。

平时呢，大爷爷利用农闲时间“捆条帚”买钱。他捆的条帚规整、美观，结实。别人是把条帚捆实就行了，而大爷爷呢，将那些红色的高粱秸杆外皮劈下来，很规则放到条帚的外皮上，再捆扎结实。这样的条帚就能买个好价钱。小西屋外间的灶堂前，就是人高马大的大爷爷的“工作场地”，那认真的捆绑条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大爷爷还常用高粱上端光滑的挺杆钉锅盖。他钉的锅盖，针角细密、针距均匀，剪的很圆，深受集市上农家主妇的喜爱。

当时的物质生活极度匮乏，缺吃少穿是常事。农村的生活一般是吃树叶、菜叶和地瓜干饼子、高粱面，玉米面或面粉几成奢望。大爷爷很喜欢我们。每当他赶集回来，都会给我们兄妹几个捎回来每人一个小肉饱子，五分钱一个。那香喷喷、热乎乎，连气味都那么好闻的饱子，成为那个年代我们最幸福、最满足的享受。

上小学时我很爱学习，作业本用得多。每当买本子时，家里没有钱，父母就让我跟大爷爷要。不赶集的时候，大爷爷总是和村里的几老头们穿着破棉袄倚着墙根晒太阳。而当我去和他要钱时，大爷爷总是笑眯眯地从破棉袄的内兜口袋里摸出五分钱的硬币来，让我愉快地拿走，并嘱咐我好好学习。

知道我爱学习，一文不识的大爷爷还给我买过书呢。那时集上有卖《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等电影文学剧本的，也是五分钱一本，大爷爷认为我肯定喜欢，就买了两本让我读。我虽然对上面的字还有些不认识，但毕竟是我第一次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课外读物”，让我也好生喜欢。

身材高大，体格硬朗的大爷爷在92岁时得了偏瘫。父亲当时在外打工不能回家，只能由善良的母亲在其床前服侍了几年。1974年，当时商河县正实行火化，大爷爷是我村第一个“享受”火化的人。为此，村支书召集全村老少为大爷爷召开了追悼会，表扬了大爷爷耿直、正义、勤劳的性格和母亲床前侍奉的美德。

事隔经年，那个倔强、温暖的大爷爷，你在天堂还好吗？ 陈宜森